上世纪80年代我俩还在外省一所农村中学教书。校内有一口几亩大的池塘，水较深也较清，那是供师生盥洗用的。每年春天，校领导都会托人从渔业队买来一些鱼苗放养在塘里。由于水质好，且每天都有淘米水之类的营养物入塘，鱼虾便长得挺欢。寒假前夕学校照例借来几台抽水机把塘水抽干，把鱼虾来个连锅端，大大小小总有几百斤。掰一股让住宿生加餐，剩下的就给教职工分分。

　　大家知道，普通池塘里的鱼种类是很杂的，放养的家鱼就有青、草、鲢、鳙；此外还有众多的野生鱼，什么鲫鱼、昂咕、河鳗、泥鳅、黄鳝，甚至还有乌龟王八。怎么分？按人头数来个拆股分堆，只要分量大致差不多，什么鱼种就管不了那么细了。反正老天爷当家，看谁的额角头亮——抓阄，按编号拿鱼。我对自己的手气向来不自信，于是就叫小孩子去抽签，有时还真能中彩，比如抽到大鲫鱼、螺蛳青什么的。

　　一次邻居抽到一只甲鱼，可是他家不喜欢吃甲鱼，而且嫌麻烦，于是就和我换大鲫鱼。我呢，巴不得！说起来，宁波老乡一定会不相信，上世纪80年代安徽还不时兴吃河鳗甲鱼，街上河鳗是轮条卖的，一条重一斤左右的野生河鳗五六毛钱就能拿下，甲鱼也差不多，根本不稀罕——而这时的宁波，那些东西早已被高看一头了，什么清炖河鳗、冰糖甲鱼，都是宴席上的顶尖王牌。

　　嘻嘻哈哈，开开心心，不管抽到什么鱼，总是以过年名义分的一碗菜，姑且也算是年终奖吧。

　　调回故乡宁波后，每年春节前学校总要开个大会总结。会后香菇、冬粉、麻油之类的实物照例要发一些；钱，当然也会人均发上几百元，校长说让同志们给晚辈做个压岁钱吧。发的钱物是硬碰硬固定了的，毫无悬念可言；大家更兴奋的是抽奖，奖的虽然也是实物，论价钱也不过几十元，至多几百元的事，但那是撞彩，具有一定神秘性。奖项分纪念奖、三等奖、二等奖、一等奖，一等奖通常是一两个，二等奖五六个，三等奖十几个，摸不到“奖”的便得纪念奖，比如壬午年就奖奔腾的小铜马一座。

　　我手气向来臭，故从不抱什么希望，倒是我夫人有时还能捞个三等奖什么的。然而世上还真有风水轮流转的事儿。孙悟空的“皇帝轮流转明年到我家”凭的是实力和自信，天晓得我到底靠的是什么？数学教师说我那概率几乎是十万分之一。原来我校抽奖办法是事先各人随机拿个号码；奖号箱传到哪里，就由那里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随便在箱子里拈一个 “幸运号码”，谁手中的号码对上谁就得奖了。眼看要开一等奖了，而奖号箱恰巧传到我面前，我伸手摸一张，天哪，047号，那不是我的号码吗？！

　　会场顿时开了锅，一个外语教师冲我说：“张老师，你这手气买体育大奖绝对能得五百万。”我手臭的帽子一下子被丢到爪哇国去了，尽管只是区区一床羊毛被，我像吃了兴奋剂半天回不过神来，我这怎么啦！